馬基光 《邊耕邊備戰(zhàn)》 木刻版畫 1939年
馬基光 《敵機過后》 木刻版畫 1938年
馬基光 《打回老家去》 木刻版畫 1937年
馬基光 《播種》 木刻版畫 1937年
《抗敵木刻選》 封面 馬基光 韓秀石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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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日報社全媒體記者 彭彬
1937年,全面抗戰(zhàn)的炮聲如驚雷般震徹神州。在杭州國立藝術??茖W校的校園里,一位名叫馬基光的青年學生將滿腔悲憤刻進了木板的紋理。這位尚未畢業(yè)的藝術青年沒有想到,他創(chuàng)作的木刻版畫《打回老家去》成為抗戰(zhàn)美術史上的代表作之一,也使他成為20世紀中國美術史上的著名版畫家。這幅巴掌大小的版畫在當時被全國各大報刊轉載,畫中抗戰(zhàn)將士并肩沖鋒的身影,激勵無數國人投身救亡圖存的洪流。
2025年正值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之際,互聯(lián)網上早已掀起自發(fā)紀念熱潮。在這具有特殊意義的年份里,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傳來:馬基光的9幅抗戰(zhàn)木刻佚作驚現(xiàn)網絡!這讓馬基光之子、河南省美術家協(xié)會原副主席馬嶺激動不已——此前,他僅見過父親的17幅木刻版畫。近日,我們專訪馬嶺先生,聽他講述這些方寸木刻背后鮮為人知的故事。
烽火青春
“這本畫冊書頁都散了,我用紙襯了一下。這是我父親90多年前在杭州藝專讀書時托同學從香港買回來的。”馬嶺向記者娓娓道來。
翻開珂勒惠支畫集的散頁,我們得以窺見馬基光藝術生命的起點。他在杭州藝專讀了三年高中,升入大學部繪畫系后,在學校圖書館看到了魯迅先生推薦的德國版畫家珂勒惠支的畫集。這位酷愛歐洲油畫、國畫得潘天壽親授的學生,開始認識并關注版畫的力量。“我父親的版畫是學珂勒惠支的。”馬嶺說,這種學習不只是簡單的技法模仿,而是一種藝術精神的“致敬”——珂勒惠支作品中對社會底層人民的困苦、悲痛與抗爭的觀照,恰好契合了抗戰(zhàn)時期中國藝術家的精神需求。
20世紀30年代初,魯迅先生倡導的新興木刻運動在上海、杭州一帶蓬勃發(fā)展。杭州藝專先是成立了一八藝社,以木刻版畫創(chuàng)作反映勞動大眾的現(xiàn)實生活,被視為中國新興木刻運動的發(fā)端。后來,由力群等人發(fā)起的木鈴木刻研究會于1933年2月成立。馬基光當年9月考入杭州藝專高中部時,校園里正涌動著新興木刻運動的澎湃熱潮。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馬基光和藝專一批熱血青年很快便投入抗日救亡的洪流中?!洞蚧乩霞胰ァ繁闶撬杏涊d的第一幅木刻作品。隨著日軍的入侵,杭州藝專被迫南遷,由浙江經江西到湖南沅陵,最后又西遷昆明。他和學校一起流亡,抗戰(zhàn)的現(xiàn)實和人民所受的苦難激發(fā)了他的創(chuàng)作熱情。他的《打回老家去》《母親》《民族恨》《邊耕邊備戰(zhàn)》等都誕生于這段時間。
馬基光生前曾這樣記錄這段經歷:“作為一個青年人,當時愛國熱情高漲。學校在沅陵時就成立了‘木刻研修班’,編印了《抗戰(zhàn)木刻畫集》散發(fā)全國各地,我一直是主要負責人之一。到昆明后,‘全國木刻界抗敵協(xié)會’的盧鴻基準備在昆明組織木刻分會,我約同學夏明、韓秀石等一同籌備……魯迅逝世紀念日,我們走上街頭開展義賣。此間,經常發(fā)表作品,宣傳抗日。”后來,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藝術學博士后謝春在《論抗戰(zhàn)時期大后方的木刻藝術教育》一文中也提到,“1938年春,杭州、北平兩藝專在湘合并,改名為‘國立藝術??茖W校’。學校在沅陵時期,活躍在校園的木刻作者主要有夏明、馬基光、韓秀石、黃守堡等人,他們舉辦了木刻展覽,并經常在當地的報紙如《國民日報》《沅濤》《反鐘》上發(fā)表木刻作品,以在社會中擴大木刻藝術之影響。”
“可見,我父親當年在那批木刻創(chuàng)作者中是比較活躍的,很多活動他都是負責人之一。”馬嶺說。
“最令人感慨的是,”馬嶺說,“我父親這些木刻作品基本上是學生時期做的,他當時讀大二、大三。從這些作品中,你就能深切地感受到在國家危機的關頭,他作為一個藝術青年的態(tài)度、情感和擔當。這也正是王朝聞先生當年給我的回信中所說,‘這不只是他個人的歷程的記錄,從中也可看見當時青年一代、藝術青年的覺悟程度,在美術史上具有一定的意義。’”
抗戰(zhàn)記憶
今年6月13日,一篇馬基光木刻作品的微信文章在網上傳開,由國立藝術??茖W??箶承麄魑瘑T會于1938年8月13日出版的《抗敵木刻選》受到大家的關注。熱心的網友轉來文章時,馬嶺十分驚喜——這本集子里輯錄了父親的9幅作品,其中8幅為首次見到,而且封面也是父親和韓秀石合作的作品。很快,在熱心網友的接力下,又一幅珍貴作品浮出水面——《民眾幫助軍隊搬運軍火》刊登于1939年第25期《抗戰(zhàn)畫刊》,為這段歷史再添力證。
據馬嶺介紹,馬基光在自傳里提到了30多幅木刻作品,但在那個顛沛流離的年代,很多作品都散佚了,留下來的僅有17幅。“看到這些作品重見天日,我感覺特別有意義。他的這批作品雖然在藝術表現(xiàn)上稍遜于之前的經典之作,但題材的豐富性卻頗具價值,尤其是首次出現(xiàn)了日軍暴行主題和組圖形式,這不僅是對其抗戰(zhàn)木刻的補充,更以鮮活的圖像證史為抗戰(zhàn)美術研究開辟了新視角,也為我接下來的研究提供了思路。”
1979年,馬嶺不忍父親的遺作埋沒家中,便將其作品照片寄給著名美術理論家王朝聞先生請教,沒想到卻讓父親的作品走到了美術史的聚光燈下——《打回老家去》被收錄在《中國新興版畫五十年選集》(上)中,這令全國版畫界重新認識了馬基光先生和他的版畫藝術。“這幅作品可以說是父親的代表作。”馬嶺說,“日本人占領中國的東三省,父親從小心里就懷有深切的仇恨。”正是這種家國情懷,促使他在抗戰(zhàn)爆發(fā)后立即創(chuàng)作了這幅作品。畫面中,南方氈帽與北方皮帽的并置絕非偶然,展現(xiàn)出他對民族團結抗戰(zhàn)的深刻認知。王朝聞說:“這幅作品本質上就是一幅宣傳畫,很有號召力和感染力,當時對鼓舞民眾的抗戰(zhàn)意志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敵機過后》這幅作品中,那個手捧自己被炸斷的殘肢、怒視敵機的形象,顯然不符合現(xiàn)實邏輯,但卻強烈地表達了民族憤慨。馬嶺指出:“它實際上帶有一種表現(xiàn)主義,表達了一種情緒,一種仇恨。”這種超越寫實的藝術表達,使作品獲得了更為持久的精神震撼力。
王朝聞在與馬嶺的通信中指出,“1939年那幾幅作品表明,不論題材是否來自切身的體驗,當成當時所謂大后方的現(xiàn)實的反映,以及人民對現(xiàn)實的態(tài)度的反映,不失為一種鏡子的價值。”馬嶺說,當時劉開渠先生也對父親的作品評價很高,認為“他的木刻個性強,生命力強”。李苦禪、黃胄等大家亦在畫作題跋與往來信札中,多次流露出對父親藝術的由衷贊賞。
“我個人更喜歡《播種》這幅畫。這個風格有點歐洲表現(xiàn)主義,人物高大健碩,造型夸張,透露出浪漫主義的英雄氣概。”馬嶺意味深長地說,“畫中的這個播種者,播下的不僅是種子,更是抗日的火種。我是這樣理解的。”更令人感動的是,為將這份藝術傳承延續(xù)下去,馬嶺鼓勵兒子馬天羽用當代的語言詮釋這幅作品,創(chuàng)作成立體雕塑,讓抗戰(zhàn)精神在新時代繼續(xù)生根發(fā)芽。
永恒價值
馬基光先生1979年去世后,馬嶺便致力于父親藝術的整理與研究。他根據父親留下的資料、自傳,查閱大量相關文獻,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將父親的藝術年表、創(chuàng)作脈絡、藝術交往和相關資料梳理得一清二楚。2015年,他將父親的抗戰(zhàn)木刻和其他代表性作品20余幅捐贈河南省美術館,策劃舉辦了頗具影響的“百年基光”精品個展。他的工作不僅是對父親的紀念,更是對一段重要藝術史的搶救。
馬嶺說:“每當我翻閱這些作品時,總是被他的精神所震撼,也為他作品所透露出的堅實的造型、悲壯的意境和深沉有力的刀法所嘆服。這些作品所蘊藏的力量,是尋常時期的創(chuàng)作所不能比擬的。這是歷史的見證,是血火交織狂飆時代的記錄,同時也顯示出,在民族危亡的生死關頭,一個藝術青年的明白的自我——愛國的赤子之心。”
“這也使我深深體會到,藝術只有反映時代,才是最有價值的。”身為藝術家的馬嶺,感觸很深。
1995年抗戰(zhàn)勝利50周年之際,馬嶺在《河南畫報》發(fā)表《歷史的見證時代的刀痕》一文,介紹父親的抗戰(zhàn)木刻藝術。《人民日報》《中國教育報》都推出了相關報道。今年是抗戰(zhàn)勝利80周年,馬嶺仍在不停追尋著父親的烽火刻痕。他表示,將沿著互聯(lián)網上發(fā)現(xiàn)的新線索繼續(xù)深入研究下去,讓父親的抗戰(zhàn)木刻藝術被更多人了解。“這不僅是對一位藝術家的學術研究,更是讓那些承載著民族記憶的作品穿越時空傳遞永恒精神力量的重要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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